周春芽的“绿狗”得之意外，却又是潜移默化中的必然安排。说意外，是因为绿狗的原型是黑色德国牧羊犬，毫无绿色痕迹。在自然界中，绿色似乎总是专属于植物，既可以是葱茏繁茂的雨林，也可以是房前屋后的一丛野草。说必然，是因为从太湖石到桃花，再到近来创作的园林空间，无一不是脱胎于自然孕育，而绿狗在这些系列中作为动物，自然也带入了植物山石的特征。就此意义而言，与其说是周春芽臆造出了绿狗的形象，不如说是绿狗给予了他灵感。

《三个斗犬》局部

创作于2007年的《三个斗犬》是周春芽“绿狗”系列成熟时期的典型范例，也是他进入到脱离了原本德国牧羊犬形象的第二阶段的大尺幅杰作。在画面中，《三个斗犬》继承了绿狗系列一直以来的留白式构图，将场景的空间表现和叙事轻松达成平衡，为主角的刻画留出足够舞台。三头斗犬按次排列，主角昂首居中，左前爪似有打斗后的负伤痕迹，似胜利勋章；左侧斗犬身形偏瘦，但双眼目光炯炯，好像随时等待发起进攻；最右一只着色偏红，神色平缓，远眺前方。虽然同为斗犬，但神情、面貌各不相似，精明、骄傲、憨厚亦皆各显其态。狗的形象不只在于体态，似不经意流淌的油画颜料形成了汗水垂涎烘托气氛的潜在载体。三只狗形成犄角之势，吐舌张嘴，似乎预示着一场新的战斗，项圈尚未拉紧，虚带在胸前，但是牵狗主人却不见踪影，呼应了背后的大面积留白，这不仅是周春芽在油画中探索中国画空间语言的深化，而且是他将复杂叙事安排融入到简单形象的技法探索。

《三个斗犬》局部

在2008年，《三个斗犬》曾在印尼首都雅加达国家美术馆展出，作为彼时艺术家的最新创作面貌得以示人。如今十二年过去，绿狗的符号既已经深入人心，周春芽也已经摆脱了艺术家风格转型带来的矛盾与困惑。考验之后，我们再次回望，尤可重温画家当时力图挑战观众既有视觉经验的雄心。其实，这样的挑战贯穿了周春芽一直以来的艺术实践，1986年赤手空拳到德国留学，1989年不惧困居归国创作，远居川蜀不求喧闹。管中窥豹，可见艺术家一生以来的风格：走向未知，走向挑战，走向意外之外。

创作于1993年的《瓶花》作为同名系列作品之一，是典型意义上的“周春芽式静物”：红色的花瓶被恣意盛开的花朵所掩盖，与留白的背景形成鲜明对比，花朵的艳与枝叶的墨相互区别又融合于一体，渲染出意味深长的自然之韵和生机勃勃的生命意象。狂放不羁的笔触仿佛中国传统绘画中随意挥洒的皴法，使人不禁联想到宋代画家李成笔下的宋家山水意象。前者以类似蟹爪的笔法来描绘萧瑟寒林中扭曲交错的树木枝杈，而周春芽却以此笔法来描绘枝叶繁茂的花簇，进而通过这一意想不到的语言反转，以微观的景致投射出磅礴的山水气韵。同时，画家自由奔放的笔触又像是西方表现主义绘画中那种具有高度流动性的线条，在反复的颜料碰撞与交汇中将内在的生命力表现得淋漓尽致，表现出花朵张扬、肆意的视觉美感，给予观者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瓶花》局部

著名评论家殷双喜曾评价周春芽：“将宋元古典山水的意象与西方绘画框式取景奇特地组合起来，具有了一种跨越人文地理与历史文化的超然气息，使人们犹如进入宇宙洪荒、天地苍茫的梦幻境界。”周春芽在二十世纪就是年代初创作了众多以“瓶花”为主题的作品，但相比于其他“瓶花”中那些饱满的构图、浓郁的色彩，此幅画留白的空间相对较多，用色也更为淡雅温润，既具有传统艺术中的内敛，亦有西方绘画里的随性，瓶之“形”与花之“意”，将中国的笔墨神韵与西方的表现意象更为巧妙的结合在一起，在彼此的交流与对话中将写意花鸟提升至新的境界。而那华丽绽放的花朵不仅是现实情景的单纯再现，也是周春芽之于绘画及生活热爱的真实写照，渴求以原始的生命意象抒发出最为浓烈的诗意情怀。

周春芽，《瓶花》，99×79.2cm，1993年作

富艺斯香港，2020年12月03日，Lot.11 

成交价：HKD 6,905,000